有你在真好 的个人博客
是“你”,让我必须离开南京 写给自己,一个外来打工仔之殇
阅读:2282 添加日期:2021/3/27 23:27:11 原文链接:https://www.toutiao.com/item/6375402145360904706/

我来到南京已经将近四年了,这些年在南京的风雨历程让我颇多感慨。

在南京,我看到了南京的日新月异,见识了很多繁华世界;感受到南京的文化底蕴,陶冶了情操。新街口商圈高楼林立欣欣向荣,玄武湖景色清新令人心旷神怡,青奥会开幕式振奋人心名扬海外,紫峰大厦当中矗立龙盘虎踞。

南京滋养了我四年,让我成长,让我欢心,让我知道了时间的珍贵,让我学会了珍惜友情亲情。我想,我愿意在南京扎根,陪伴这个城市直到永远。因为南京的包容和接纳。

可是,我还是要离开了。离开这个陪我我欢声笑语陪我拼搏努力的城市。心里万千依依不舍,不舍南京的文化博古,不舍南京的人情暖热。

我没胆量抨[]击谁,也没能力跟谁磕,也没有对什么发表看法。我只是个外地来的打工者,想说说这些年自己在南京的风雨历程和感悟。给各位看官一谈资,不作他想。

一个人从千里之外来到南京的时候,我的心里是敬畏的。陌生的道路,陌生的人,一切都很陌生。不知道去往哪里糊口,不知道晚上睡在哪里。虽然在家的时候我就想要去南京见识见识,还是很懊恼没有好好斟酌就一个人跑到南京来。坐在在玄武湖边上,我反复告诫自己:南京有九百平方公里土地八百万人口,总会给我一口饭吃。管他呢,只要我勤快干活待人真诚怎么不能混口饭吃呢。想开了,心里的畏惧也消失了,才发现玄武湖真的很美,钟山真的很磅礴。

你好,南京!

在中央立交桥边的饭店,我点了一份鸭血粉丝汤,吃的满头大汗。吃饱了,也有劲了,我开始琢磨怎么找工作。问了两家职介,职介阿姨很热情的给我介绍工作。还给我倒了一杯茶,茶很暖。可收费都二三百块钱,钱包里总共几百块钱,我不敢乱花,我真真不敢掏。我羞愧的表达了我的意思,职介阿姨很理解但也是爱莫能助。外面下起了雨,我只好偷偷叹气。临走,阿姨又送了我一把伞。伞很破,但我更有信心了。后来她已经把我忘了,偶尔去那边玩,故意路过他的门店,不为别的,就是想在心里多给她说声谢谢。

顺着和燕路一直走,路过红山动物园,一直走到迈皋桥。脚生疼,可我不能歇着。迈皋桥沃尔玛后面有家网吧,晚上总算有地方了,我心想。网吧游戏很多,梦幻,泡泡堂,卡丁车...算了,我哪有心情。我反复查看招工信息。每条信息都查看好几遍,要么要求学历要么要求经验。怎么看我都不够格。好吧,我文化低,也没什么技术。

犹犹豫豫的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什么好结果。突然发现自己好傻,现在是晚上啊。你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呢。大半晚上我还是在反复查看招工信息,几个网站来回查看。记录了几个感觉够格的信息才沉沉的睡去。梦中梦到我的朋友都在嘲笑我,说我傻。

第二天我继续打电话找招工广告,总算有位姓姜的师傅让我等他通知。很抱歉我真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也只跟他见了一面。我再三打姜师傅电话,他在吃饭的时候通知我去江心洲红卫村找一位姓李的老板。在鼓楼上车,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江心洲。过江的时候我心想,这就是长江啊,我终于见到你了,长江,你好。

江心洲当时在搞建设,四处都是工地。不会被骗了吧?万一有个传销什么的。。。运气应该没那么差。红卫村在江心洲的最头上,走过去将近十里路。走吧,我也没钱坐车。

李老板真不错,简单的问了我几个问题。并且实实在在的告诉我要吃苦并且又脏又累。工资不多,按天算钱,一个月大概有两千多并且包吃住。现在看来,这个工资很低,说实话还不如我在家时候的一半高。可我又能怎样呢,谁让自己没有能耐去找待遇好的工作呢。

我想到了苦,没想到那么苦。天天不是凌空爬高达6米的竹梯子,就是钻地下[]管道。地下管道屎尿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有非常深的积水,一旦掉下去就会全身湿透。当时已经是中秋,不说自己身体扛不住,而且还耽误老板的工作。李老板也不容易,全家就指着一辆工程车生活。我全身湿透无数次,踩了屎尿无数次,还有几次打扰了老鼠的安寝,吓的我心惊胆战。我非常怕老鼠,说不出原因,就是怕。

相处了不长时间,我发现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李老板这个人非常照顾我们员工,晚饭都是我们点菜,他老婆做。谁生病了,他就掏钱带我们去看。当然钱都是他掏。就为这个,我都不好意思给他添麻烦。

后来某天,我见到了姜师傅。李老板告诉我就是他介绍你来的,我想说我愿意拿出半个月工资请你吃顿饭。我没有请,也没有说。我不是不懂礼貌,只是当时因为羞涩确实开不了口,为此我自责了好几天。哪怕对人说声谢谢呢?

五一前夕,我女朋友来南京看我。我都没敢告诉她我做什么的。只告诉她我想学技术,一定会好好工作的。大半年的工作,我跟本没攒下什么钱。匆匆三天就让我女朋友回去了,给我留下了一千块钱。可自始至终我都没给她买过一件礼物,也没有带她去好好逛逛。当时我好想哭一场,醉一场。她说,她只记得南京旅馆很贵。

因为自己想要学习技术,我只有向李老板告别。这段时间也没有去看他,我想我走之前要去告别的。

后来,我如愿学了两门技术,待遇也略微好点。但吃穿住行都要自己承担了,开销比较大,依然攒不下多少钱,也没有去各个地方逛逛。只去了夫子庙,中山陵,清凉山几个免费的地方。不过,日子还算稳定。

在小市街我住了两年,每月房租600,一间小平房,可以说四面透风。我发现,小市街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神策门。神策门公园免费的,依河而驻,我经常去那闲坐。小市街小学竟然也有百年历史,让我不禁想起那句话:贩夫走卒也有六朝烟水气。小市街之前还有座苏果超市,那是我夏天乘凉的地方。蹭空调,呵呵。

在小市街,我和邻里房东关系处的还比较好,经常一起吹吹牛。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谈的最多的还是做什么工作啊,月薪多少啊什么的。当时我的工作是弱电施工,网络,监控,信号塔,这些我都会。那时候,我非常有信心在南京扎根。

不得不提一下我的老板,他姓张,是一位退休的工程师。因为自己退休无事可做,而自己带了一些人跟某大公司下面做点苦[]力活。说一句,我做的那些也算不上什么技术。张老板教会了我一样,那就是做人要坦诚,做事要有头有尾。当然他确确实实也是那么做的。

我略举两件事情。

有位姓戴的同事没有交通工具,天天背着几个包来回跑着干活。一开始张老板总是逗他是运动员。问他为什么不买一辆电动车,他总是遮掩不说,只说距离近,他是怕老板开除他。因为整天全市的来回跑,交通工具是我们那行的必备。张老板还是知道了,把他骂了一顿。让他回去休息两天。这个时候,他已经相信他被开除了,担心拿不到工钱。没有工钱意味着没吃的也没住的。两天之后,张老板带着他买了一辆新电动车,告诉他放心干活,钱慢慢还就可以,不着急。并且告诉我们,有困难就说,何必遮遮掩掩。

很难相信张老板竟然这么畅快,他都想到去堵着张老板要钱了。原谅他心里阴暗,其实我也一样,好多人也一样。外劳务工人员,一天不劳动,意味着少工资,一月不劳动意味着接下来几个月都过的紧吧。

有事就说,坦坦荡荡。我记住了。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我的。因为是外包,所以我是寄在别的公司工做。每天早晨8点开始到晚上10点多不间断的工作,客户电话接连不断的催,基本上没吃饭的时间。压力太大,我有些吃不消,我申请调到别的地方。张老板很快就答应下来,并为我办理了手续。我当时立刻就没去上班,想好好休息一下。第三天,张老板找到我说还要去那里做一个月,得给人家公司一个调配的时间。那个月我很懈怠,很多工作都推掉了。到月底算工资的时候,我只有300块钱,很让人气愤的是有个理由,我少交接一把钳子扣掉一百。当时火气我就上来了,甚至想要报复。张老板跟我好好算了账,按照规定确实没多少,但也没少到300块。发工资的时候,我是按照正常水平发的。后来我知道,是张老板补贴给我的。他熊了我一次。不因为钱,而是因为我的工作态度。

做人做事不要虎头蛇尾,害人害己。我也记住了。

这些是南京教给我的道理,我会铭记一辈子。

陆陆续续我也给几位老板帮过忙,算兼职吧。结果有好的也有坏的,有时还拿不到钱。很让人气愤。

在女友的支持下,我去培训学校学了软件开发技术。好几个月时间,我天天下班就往学校跑,每天只能学两个小时。这样下去课程根本跟不上,我不是脑袋特别灵光的人。只好跟张老板辞职。张老板很不舍我,但也没强留。走时,他请我吃了顿饭。我想,这么重情义的老板不好找了。

我们班里大多都是刚毕业的,也有不多像我一样转行的,但没有像我年龄这么大的。 老老实实的我学完了剩下的课程,也吃光了攒的那点钱,还背上了两万多的学费。我很害怕自己选错行,但也很开心。终于,我学到了一门非常体面的技术,每天坐在电脑前敲代码。不要说这个工作有苦又累,不是好工作。对我来说这是梦寐以求的。对于我,出来打工的人,这是一种进步。

公司在高新区软件园【】软件大厦D座L楼,叫江苏点X科技公司。老板姓W,精神干练,年龄比我大几岁,年轻有为。初次见他,我都没想到他是老板。因为年龄比较大,学历又低,在公司我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老板不开心把我开除了。我努力干活,成绩很不理想。接触过软件的都知道,经验很重要。新手是很难混的,加班加点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不管怎样,我总算在这个公司待住了,年底老板还给了600块红包,真心不算多。社保没办,工资拖延,但公司是初创,面临很多困难,我很理解。有时还鼓励其他员工,一切都会好的。我感谢W总给了我一个机会。虽然有人说,是因为工资低才要的我,但他让我见识了另一个层面的社会。真心感谢。没多久,我就结婚了。我觉得W总是我的贵人。

慢慢的,我跟W总混的很熟,经常开一些玩笑,谈谈公司的事情,我可不是去打小报[]告哦。那时,w总就像明星一样。我见识了他的睿智,也见识了他的拼搏。在谈业务时的舌战群儒,在夜深人静时的独自沉思。 我当时在想,只要公司不倒闭我就一直跟他干下去。我真的太天真了,尤其是当他对付员工的时候,那真的很恐怖。

我还是继续说公司吧。

公司一开始真的很困难,好在房租减免且开销不多,工资什么的有拖欠也不会不给。好在在大家的努力下,公司业务慢慢多了起来。资金周转很快。我对他很信任,曾跟他开玩笑说,工资你是只拖不欠,也不会乱克扣。谁说不能跟老板做朋友呢?我是真把那当自己的事业了。

问题的出现是在4月份,貌似公司融资成功。w总许诺,按项目给奖金,按项目营业额给分红,还要给我们交住房公积金。至今我还存着他当时说话的截图。写完这些,我就删掉了,没意义。融资成功这本来是件好事,所有人都欢欣鼓舞感觉有奔头。接下来公司就一泻千里了。

公司急剧扩张,招了很多人,又紧接着开了另外一家公司,叫ZD。虽然工资一直拖着,员工也有了很多猜忌,但是没有一个人不在努力工作。员工看到了W总的努力,也信任他,觉得还是很有希望。

到后来,工资已经拖欠两三个月了,于是,员工零零散散的开始要工资。开始的时候,他零零散散的从私人账[]户支付宝微信等渠道给一些,后来就不行了,根本没法给,因为公司好几个月没接到新项目了,资金链也断掉了。(提醒各位,不要接收私人账户转账,因为在取工资流水的时候,冲裁庭未必会采纳。)我那时候面临生子,手上钱不够。跟W总要了一部分,但是杯水车薪,只好又跟朋友借了许多。

公司有个顺口溜,“已经发了,马上发,一会儿发,待会儿发,下午发,晚上发,这两天发,过两天发,月底发,百分之二百发”,“工资已发,银行不转”。就这么一直拖着。

又过一段时间,总算发下来了,但是发完就都气炸了。因为,很多人还欠着一两个月,发的工资还完账支付完房租,连吃饭的钱都不剩下了。而且,才知道SHEBAO已经断掉好几个月了。养老保险还好说,医保却是另外一种情况,医保断交三个月累计月份清零。而且需要连续交够25年。好吧,我们不去计较SHEBAO了。过了没多久,只好再去要工钱。此时,W总基本上就打马虎眼了。不是说融资钱没到位,就是说正在想办法。从那之后好几个月,就没领过钱。

我去找他,告诉他我真真没钱了,女儿他妈下奶不好,我没钱买奶粉。他跟我谈公司发展,或者谈他现在的苦。我告诉他我的苦,他说他更苦。我气极了,说,我们跟你混是一起比苦的吗?其他员工结果也是如此。

我想辞职,我又念他当时接纳的一份情,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日子苦不堪言,房东催款几次,我只好去借钱。

情况恶劣,w总就找我们谈,什么创业板,融资马上到位,加倍补偿,所有人涨薪。这算是画饼吗?现在我想,员工应该相信老板的目标理想,但不要相信他的画饼。怎么区分我也不知道。就算这样,我们还是期望他能赶紧结钱,哪怕只结一部分呢。我们的利益就是这样一点点耗掉的,耗到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有哪些权益了。只记得自己工资还差多少。项目奖金,加班工资,分红,社保只好骗自己不去想不去想,想到会心疼自己。

又过了近两个月,终于熬不住了,员工一起找他。獠牙终于漏出来了。首先告诉我们,他对我们很失望,不相信员工的感情。其次,钱不会少,但要扣掉迟到早退应该扣的。这些我们认可。我接受不了他态度180度大转弯。都到这个地步了,工资还是没有。怎么办?

打听了一下之前辞职的同事,甚至有的人都没给工资。不敢相信,这还是跟我们谈笑的W总?难道不怕留下的员工寒心?

仔细算算,工资未发,拖欠社保,这些是有明证的。未签合同时的社保补偿,我们连证明都没有。在此提醒各位,一定要签合同,一定要有证明自己权益的证据。

心里的委屈,日子的煎熬,员工之间大吐苦水,终于还是爆发了。我们去仲[]裁,提供了有相当分量的证据。高新区仲裁那主任,告诉我们你们99.99%赢。满心欢喜的我们就等着。

没几天,那主人电话通知某同事,如果不想干了,就解除劳动协议吧。我们去了,希望好聚好散。

签完辞职申请,核算工资。大概都被扣掉很多。可是他有理有据,忙活了很久总算核算对了一部分。他拿出一份写着离职协议的东西,让我们签字。上面写着已解除[]协议,无财务纠纷,且日期让写到仲[]裁之前。关于SHEBAO补偿只字未提,更别说其他他许诺的权益了。其实我们也不抱希望,只希望他能结账。然后他说,你们先撤销仲[]裁,钱我分几个月还你们。如果不还你们可以再次仲裁。真是好套路啊。如果签了没有财务纠纷的离职协议我们怎么可能再拿到应该属于我们的钱呢?

17年初,仲[]裁[]委[]判[]决书下来了。我们申请的补偿不允,不到一年之前的社保补偿不允,工资每人都比核算时少了非常多。

我们怀疑,就去咨询律[]师,律[]师说,

SHEBAO拖欠补偿日期没过一年,但法律上还属于空白,不好界定怎么判[]决,这个暂时不好说。为什么空白呢?好想呼吁一下应该落实这个地方。当然我也没胆子也没能力去呼吁。

工资流水,没有我们签字,也没有他盖章,他提供的不能完全作为证据。而且工资组成模块是随便划分的。或许是为了BS吧。反过来说,我们也没办法证明他的不对。

申请的离职补偿,未签合同的补偿,应该也有。

这些都是我们的权益啊,只是因为我们不懂,也没有去较真都成了损害我们利益的借口。感觉,不懂法真可怕。各位打工者一定要注意这些啊。

我们面临的只有去上[]诉,而且未必能得到这些权益。最大的问题,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哪有律[]师费可以交呢。有人说,我们可以申请法[]律[]援助。是的,我们可以。但是意味着,时间会拖很久。而且SHEBAO不办理,影响我们接下来找工作。

为什么社保会影响找工作?有律[]师说可以去打个SHEBAO证明,这样就可以去下家公司了。可是,你和上家公司有官司,SHEBAO他们不能帮你缴纳。他们会要一个“有问题”的员工吗?

我们相继咨询了SHEBAO机[]构和仲[]裁机[]构,都是一个结果,等法[]院[]强[]制执[]行。

怎么等呢?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说要孝敬下父母,我们也要付房租啊,我们也要吃饭啊。有几位同事,车票都没买,只是舍不得花借来的百十块钱。难道跟家里要钱吗?很丢人吧。难道就没有一种途径吗?哪怕折中一下呢。

能怎样呢?精神上心灰意冷,生活上窘迫难耐,真的好悲哀。

到现在了,我们还在等着,等着。。。听说农民[]工的钱好要,不知道我们这些算农民[]工吗?

我不想被拖下去了,而且有这些事缠身我也不好找工作。没有收入,我怎么待下去。我借来钱支付了房租。

跟老婆商量了。我们回老家,月是故乡圆。

南京,感谢你的陪伴,感谢你的滋养。感谢职介阿姨,感谢姜师傅,感谢李老板,感谢张老板,感谢所有陪过我帮过我的人们。谢谢你们。

我,一个打工者,谢谢你。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

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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